冰凉的银『色』发丝落在脸上,微微的痒。

叶简偏，想要避开那缕银发，却被洛翎捏住下颌,不准他躲开自的目光。

叶简：“……”

落在下颌的手指如浸入冰水中毫无温度,加上洛翎的指尖用力，弄得叶简有点疼。

好吧,这只大人鱼看起来有点气。

叶简回想一下前发生什么，斟酌着开：“我们是怎么回来的？”

洛翎神情更冷：“幻境崩塌后，我在神像下找哥哥。”

叶简：噢——

原来就算不从幻境中出来也没事。这么看来，那个神明人还挺好。

……早知道他就不该把这只小鱼丢出去，应该捧在掌心里好好地安抚。

叶简望着洛翎凝结寒霜的眼眸,有点小心虚,于是温温和和地道歉：“对不起哦，让你担心。”

“为什么哥哥要和我道歉？”

洛翎却是微微一笑。

“我可感谢哥哥，哥哥对我真好,危难时刻还能想着先保护我，我好高兴。”

叶简：“……”

好诡异的笑容。

好阴阳怪气的鱼。

他抬手想晃晃这只大人鱼，让他变成一只坏鱼,结果……手抬不起来。

手腕间的锁链看似轻飘飘的，却如千斤重,沉沉压坠而下，桎梏住他苍白的手。

叶简：这是什么材质,好神奇。

洛翎发现下的人的视线开始往锁链那边游移,笑容收敛，不咸不淡地道：“哥哥喜欢这件礼物吗？”

叶简还没说话，就听见他轻飘飘的下一句话：“要是喜欢，天天戴着好不好？”

叶简：……你管这叫礼物。

他心平气和地道：“那,如果我不喜欢呢？”

洛翎神『色』冷淡：“不喜欢也天天戴着，我喜欢看。”

叶简：“……”

好过分一条鱼。

叶简试图稍微调整一下姿势，想从床上坐起。却因为手腕间的锁链实在牢固，洛翎轻轻一按，他就无法弹。

叶简：啧。

他再抬眼与洛翎对视，思索几秒，温声道：“你是因为什么和我生气？”

虽然叶简心底隐约有猜测，可他总觉得不把话说开，情况只变得更糟。

结果洛翎听这句话一下子更生气，冷嗖嗖地道：“哥哥还不明白吗？”

这只银发红瞳大人鱼俯下，霜雪般的银『色』长发垂落叶简侧，与他的衣角轻轻勾连。

叶简只觉冰冷的气息一下子『逼』近，他无法躲避，只能被洛翎牢牢桎梏于下，在他耳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、一字一句地说道：

“我宁愿和哥哥一起死，也不愿意哥哥丢下我，让我变成孤零零一个人。”

“那样的话，我只生不如死。”

叶简：……果然。

陆地的分开已经给这只偏执的大人鱼造成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，而在那片幻境里，他的举无疑是给洛翎心上再『插』一刀，雪上加霜。

尽管他只是想让洛翎平安地活下去，可直此刻叶简才意识，他所给的，并不是洛翎想要的。

——从始至终，洛翎要的都是不和他分开，而不是一个人独活。

“再有下次，”洛翎眼眸血红，嗓音低沉而阴凉，“我就——”

话音未落，就被叶简断，认真地道：“不再有下次，我保证。”

洛翎沉默几秒，对上叶简清宁的眼眸，似乎真的被他眼底的温和暖，微微颔首：“也对，不有下次。”

叶简察觉他的语气和缓下来，眼睛微眨一下：“既然这样，能不能放我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，又被洛翎平静地断。

“从今往后，我小心地、仔细地照顾好哥哥，不让哥哥踏出这座宫殿半步。”

“只要不离开这里，就不有人能伤哥哥，我和哥哥也不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分开。”

洛翎似乎是对这个做法很满意，『露』出一个叶简醒后最真心的笑容。

“真好，哥哥觉得呢？”

叶简：“……”

好吧，前还是把他圈在深海里，现在直接缩减范围，变成一个小房间。

不对，应该是这张小小的床。

洛翎还在一眨不眨地凝视叶简，似乎要等他的回应。于是叶简无奈地道：“我觉得挺好，我的待遇真是越来越好。”

洛翎语气甜津津的：“哥哥喜欢就好。”

他冰凉的指腹贴着叶简脸庞轻轻摩挲，似乎很喜欢可以肆意触碰这份温暖的感觉，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，声音则有些阴沉低凉：“我早该这么做。”

叶简：嗯……坏掉的芝麻汤圆鱼。

如果不是因为双手难以活，他都想敲敲洛翎的脑壳。

不过，叶简冷静地思索几秒，还是试图和这只大人鱼讲道理：“你靠过来一点。”

洛翎乖乖地靠过来，搂住他。

叶简轻声细语：“如果我不走，就待在这里，你能松开我手上的东西吗？”

洛翎：“不行。”

叶简：“一下下也不行吗？”

洛翎：“不行。”

叶简只好闷起脸：“我要生气。”

洛翎手臂一僵，嘴里却冷漠地吐出一个字：“哦。”

他神情不变，松手：“我也生气。”

然后起，银发冰冷散落鱼尾间，也不回地离开。

叶简：“……”

好坏的鱼。

不过，看起来这只大人鱼真的很气。

宫殿里安静下来，叶简轻揪一下锁链，花费一点时间，调整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。

实际上，他并不是很担心自现在的处境。

虽然洛翎是只芝麻汤圆做的鱼，但也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大鱼，应该……不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。

而且叶简也想不出来洛翎能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，顶多就是锁着他、天天抱着他睡觉、用尾巴圈住他。

……似乎和前没什么区。

不过，还是要尽快安抚好这只大人鱼。

叶简沉默地想。

他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，他还想带洛翎去陆地，寻找治疗他伤的办法。

要是时候洛翎不愿意去，伤又再度恶……那他就把这只大人鱼晕，偷偷抗出深海！

扛不起来就脸朝下拖过去！

叶简做好决定，偏，视线转向宫殿门。

大门紧闭，宫殿的雕窗外漆黑深暗，这里似乎并不是前的王宫，而是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。

叶简清楚现在的自无法出去，加上不知道洛翎什么时候回来，他的思绪开始偏移，回忆起前的幻境。

如果幻境内的一切都是真实的，那么这个世界恐怕真的存在神明，只是神明早已消亡。

不知是不是预感自将离开，神明提前在深海留下一部分属于自的力量，那份力量记录着一些和神明有关的事情——其中就包括大污染的起源。

目前看来，大污染是神明陨落后、无法控制的力量流落于大地、从而爆发的一场异变。

只是，叶简内心仍然有些疑『惑』。

神明为什么陨落，为什么祂的力量带来大污染——幻境里的神明原本是一团微光，那么祂的力量，应该也属于光明。

可是后来，神明却沦为污浊，祂的力量也光明转为黑暗，变成纯粹的“恶”。

还是说……神明的力量其实分为善恶部分，只是善的那部分不知流失方，只有恶遗留下来，散落大地，带来大污染。

脑海里无端冒出这个想法，叶简忽然有些疼，于是默默往被子里埋一点。

思绪越来越多，不受控制地闪过。他无法理清这些念，在混『乱』中，一个疑『惑』越来越明晰。

他和神明，底有什么关系？

为什么神明遗落在人鱼一族的力量，能与他产生感应？

他很清楚自并非神明，那么这样的他……底是谁？

疼越来越强烈，如钢针猝然刺入阳『穴』，叶简闭上眼睛。

他深呼吸一下，慢慢撇开脑内思绪，不再强行辨清这些杂『乱』无章的线，大脑的疼痛才缓缓消退。

叶简躺在床上，眼睫在苍白肌肤间下阴影。为不让自再疼，开始转移注意力。

嗯……这张床还挺软的。

被子也很暖和。

——洛翎回宫殿时，就见他的叶简半张脸埋进柔软被褥里，慢吞吞磨蹭一下。

似乎还挺舒服。

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现在的处境、更不想念离开的他。

洛翎：“……”

洛翎无声无息靠近时，正在闭目养神、思绪游移的叶简并没察觉他的存在。

直床边微沉，他才睁开眼睛，看见一只冷冰冰的银发红瞳大人鱼。

咦，回来得这么快？

叶简觉得他现在的脸『色』可能不好，因为不想让洛翎发现，于是又往被子里缩缩。

——这个举落在洛翎眼中，就像是他的叶简不仅睡得很舒服，甚至还不想搭理他。

霎时间，洛翎的神情更加阴沉，如同暴风雨将来的天空，阴霾满布。

叶简：糟糕，这只大人鱼的神『色』怎么更差，难道真的被他发现自的脸『色』不好？

嗯……还是要先安抚好这只芝麻汤圆。

于是叶简很小弧度地戳戳洛翎：“有没有吃的？我有点饿。”

洛翎下意识地：“好。”

随即起。

——下一秒，洛翎陡然停住形。

……叶简不仅不想理他，还想把他支开！

好气！

气死！

于是这只大人鱼气呼呼地回，凶巴巴地道：“没有！”

叶简震惊。

不仅关他小黑屋，还不给他吃的，语气还这么凶！

好过分！

……所以真的不给吃的吗？

叶简又耐心地询问一遍：“真的没有吗？”

洛翎：叶简果然是想把他支开！还再问一遍！就这么不愿意看他吗？？

更气！！

洛翎冷冰冰地大声重复：“没有！”

叶简：“……”

没有就没有，你那么大声干嘛。

好过分！

而且为什么连吃的都不给，难道以后的他想喝深海果汁都喝不吗？

……早知道上次就多喝点。

一时间，叶简简直不想说话。

于是再往被子里埋埋，整个人一声不吭地缩进被窝，不愿意冒。

洛翎：“！”

叶简连看不想看他！

为什么？叶简就这么讨厌他吗？？

可是，叶简以前从来不生他的气，也不这样对他……

刚才还冷若冰霜的人鱼王登时又委屈又难过，一言不发地伸手，试图掀起叶简被子一角。

叶简不给他掀被子，摁住。

洛翎又想去揪他手腕间的锁链。

叶简同样不给他揪，摁住。

不过因为这个作，他的手指从被褥间伸出一点。洛翎见状当即不肯松手，想靠揪锁链把他的叶简揪出来。

一人一鱼拔河般无声竞争、激烈拉扯……

啪。

锁链毫无征兆地碎裂为截。

洛翎：“……”

闻声冒出的叶简：“……”

宫殿霎时间陷入死寂。

诡异的沉默弥漫开来，叶简看看断成截的锁链，再看看洛翎，小声道：“你这个质量好像不好。”

“要重新买过吗？”

洛翎：“……”

洛翎再也不想说话。